0次浏览 发布时间:2025-05-09 07:16:00
◎董铭
今年“五一档”,十几部影片扎堆上映,竞争激烈。《大风杀》虽然宣发声浪不大,但口碑却是新片中最好的,在刚刚过去的北京国际电影节上还夺得了“最佳编剧”“最佳男配角”两座大奖,影片在剧情和表演上有何独到之处呢?
压轴者不急于登场
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镇,一群荷枪实弹的悍匪,三个基层民警护着镇上老老小小的百姓……电影《大风杀》的故事发生在一个虚构的边境小镇忙崖,风沙将至的日子里,几十名持枪悍匪来者不善,民警夏然(白客饰)身边只有两名同事,且与外界断了通信。悍匪为了寻找并带走之前埋于此地的赃款宝箱不择手段,辛柏青饰演的悍匪大哥北山更是残暴狡诈,只有三个人一把枪的民警一方只能苦苦支撑……
缺人少枪没有增援的派出所,自然难以同几十名悍匪抗衡,唯一的破局机会是匪帮的内讧。忠诚、背叛与对人心的拿捏,制造出重重悬念,也是本片最值得剖析之处。影片结构上的亮点在于压轴者——人(匪帮大哥)和风(沙尘暴)——都并不急于登场。悍匪大哥北山直到影片近半才露脸,但其形象早已在手下人的对话中勾勒良久,这种手法吊足了观众的胃口。
影片开始,率先登场的几个角色看似狠辣、残暴、阴鸷,可等到北山亮相后,观众却发现他们各有所“弱”。或者说,他们只是在大哥缺席、权力真空的时期,着力模仿着大哥的某一个侧面,但终究“功夫没学到家”,取而代之,并不容易。
耿乐饰演的曲马多,是悍匪中率先登场的,他在鱼缸后的亮相让人背脊一凉,对北山的女人、饭店老板娘李红(郎月婷饰)也不心慈手软,然而这个要挟李红向北山下毒手的狠角色,却在十几分钟后就“领了盒饭”。耿乐凭借这一角色荣获了北影节最佳男配角,是因为他身上的黑色幽默感,标注了此类人物的“色厉内荏”。这种脆弱的暴力与恐吓,虽然唬住了李红,也暂时唬住了观众,但却唬不住匪帮内部的人,一句“天天学大哥,还学不像”在点醒观众的同时,也诠释出此类人物的虚弱。
相比之下,张本煜饰演的“会计”,则比曲马多和其他悍匪要精明得多。工于心计的他一直躲在阴影里观察,没有把握时绝不表态,可即便“藏”得这么深,最终也没能逃过一死。影片前半程最值得玩味的,就是这些小弟“你方唱罢我登场”的明争暗斗,他们争夺匪帮权力的过程也是烘托北山人物形象的过程。
辛柏青的确诠释出了一个内心复杂的反派角色。片中,北山不只是简单的心狠手辣,更有一股“乖戾的优雅”,以及一丝“擅权者的空虚”。人未到,声先传,北山尚未登场就给所有人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和恐惧感,之后同警察交谈更是有恃无恐。辛柏青的表情、语调和微动作,营造出一个巨大的气场,再加上独特的发型和扮相,已经接近金士杰“收放自如”的境界。
不过,别看北山如此“霸气外露”,随着剧情展开,他也逐渐流露出内心的空虚和黔驴技穷的无奈。手下人对于金钱的贪恋,对权力的僭越,是北山拿捏他们的“命门”,可一旦这些不再具有吸引力,北山自己也就陷入了某种迷茫与无计可施之中。更何况,北山表面上掌控全局、对匪帮众人生杀予夺的底气,其实来自于自己的心腹、狙击手“舌头”,好几次遭遇危险时,他都是靠这个“影子”枪手来保命的。当“舌头”最后也走到台前,连自己的命和枪都没能保住时,原本有恃无恐的北山也就崩溃了。
悲壮早已注定
相比之下,正方的人物关系要简单得多。三名警察无论在人数,还是装备上都差得太远,自然只能采取守势。老警察为了掩护同事拖延时间,小警察独自看守北山顾此失彼,最终导向的都是悲壮的牺牲。只有白客饰演的夏然,作为孤勇的队长,是唯一幸存下来的警员。当正邪力量相差悬殊,守住阵地、护住百姓的代价是巨大的。
白客的表演能力提升明显,成功地塑造出一个孤勇的警察、一个被战场记忆所困的退伍老兵。他早年“王大锤式”的口条几乎不见,通片保持沉稳的音色,传递出角色身上的信念感。
主创为夏然设计的老兵身份,让他对暴力有着特殊的认知,面对北山的挑衅也没有直接诉诸暴力,在面对同事战友死亡时又多了份愧疚,白客要演出这种微妙的心理,只能从同事那里“借力”。片中他带着徒弟简宁搞突袭,演练拆检枪械的几场戏,似乎让他找回了战场上的自信,但这些高光时刻并不能换来直接的胜利,反而让“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”的痛苦再次上演。这不仅是导演对于暴力残酷性的思考,同时也让夏然、北山一正一反的两种孤独感形成了对照。
郎月婷饰演的老板娘李红在剧中的位置,有些像《新龙门客栈》里的金镶玉,很多线索是由她“串”起来的,她具有神秘的过去,与正反派都有纠葛,虽然帮助了警方,但最终选择用更决绝的方式来“赎罪”。最终,主创让李红与她经营的明天美食城一起在爆炸声中覆灭,或许是在叩问:当金钱、权力、情义都无从附着时,还有“明日”吗?
对姜文的致敬
影片在摄影构图、场景调度、剪辑节奏等方面,呈现出强烈的风格化。导演张琪之前一直担任剪辑师,曾参与过《一步之遥》《邪不压正》《扬名立万》等影片,在这部导演处女作中,可以看到其对动作剪辑、群戏、舞台化的熟悉,以及对姜文的“向往”:北山和夏然间你来我往,一句接一句的对白,如同张麻子和黄四郎(《让子弹飞》的角色)的斗嘴;遇害后被绑在马上送回的警察,让人仿若置身恶人一手遮天的鹅城(《让子弹飞》中的地名);还有结尾处,夏然和多杰问起的“去深圳”,虽略显突兀,但转念一想,这不就是《让子弹飞》中最后那句“去上海”吗。
影片片名为《大风杀》,“杀”字贯穿始终,但“大风”却是姗姗来迟,直到最后才露出真容,这也是影片最具争议、褒贬不一的段落。悍匪车队出发不久,迎面而来的巨大沙尘暴,遮天蔽日,仿佛克苏鲁巨兽,要一口将人类吞下。无论是取景、氛围还是特效,都颇有质感,那种“末世美学”画面,让人不禁想起《狂暴之路》。
但对于剧情走向来说,这场虽迟必达的沙尘暴,又像是一次“机械降神”的取巧操作。夏然如何单枪匹马搞定一群悍匪,是剧情发展至尾声时必须要面对的问题,主创最后让携款驾车出逃的悍匪们全都在沙尘暴中翻了车,偏偏让骑着摩托追击的夏然幸存,虽然突出了他的孤勇,但还是显得过于刻意,缺乏说服力。
瑕不掩瑜,《大风杀》从剧作结构到表演、摄影、剪辑和氛围营造上,都有不少值得咀嚼的亮点。作为一部新人新作,还是值得肯定的,毕竟敢于在类型片中尝试“不平庸”,就需要足够的勇气、才气和锐气。